蒼歸葬

      解雨臣挽着男人的胳膊出房间，走廊里四散堆放着天南地北的杂物，有认识的人看到他们两个，暧昧地吹口哨，解雨臣戴了美瞳的大眼睛瞪他一眼，微微嘟嘴跟男人靠得更紧了些。男人笑着摸摸他的头，用的是不会让假发露出破绽的力道。他们在楼梯口告别，男人回去值班，解雨臣下到一楼，从现在开始他有十二个小时，作为焦家夹来的女喇嘛自由活动。
      这些人严格来讲并不算他的伙计。他们混迹于外八行，出现在各种喇嘛队伍中间，平时和解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只要解雨臣发出暗号，他们就能像现在这样，成为扭转局势的关键助力。等到别人发现开始查的时候，连牙医记录都是伪造的，街头吵架的监控录像都是演的戏。

      解九爷开始布的这盘棋，由于解连环的缺位未能很好地铺展，到解雨臣手里，所剩的子已经不多了，他一直用得很珍惜，即使是隐藏在焦家队伍里步步雷池的现在，他也只呼唤了这位女孩子。女性比较方便注重隐私，他通过和她每天两次调换身份，灵活利用时间，以便掌握更全面的信息。
      这几天没有打雷下雨，吴邪现在应该已经跟张起灵和黑瞎子会合，进入雷城。在这期间，解雨臣摸透了四楼除那三个关键房间以外的情况，谁几点睡觉，背包装了什么，昨晚打牌输几盘多少钱，这些细枝末节记到脑子里并不难，他想尽可能多做一些。
      但他今天的注意力不在焦家的队伍，而在前台的那位小姐身上。他发现，她似乎对于戴黑色墨镜、身材精干的男人，有种超出工作需要的在意。他想到了几种可能性，其中一种概率远高于其他，所以他上前装作房卡故障，掏出一千块钱推过去，对小姐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说：“我是你奶奶。”
      他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一种等待已久的惊喜，然后那种惊喜，飞快地转化成了藏不住的暧昧笑意，她拉开抽屉悄悄地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塞到解雨臣手里，压抑不住激动地小声说：“您终于来了，齐太太！”
      易容，伪装，演戏，解雨臣很专业。无论发生什么事听到什么话，他的表情不会崩坏一丝一毫。
      他瞥见那是一枚粉色舒俱来戒指的瞬间，已经准备好了惊讶喜悦与感动交织的表情。他抬头羞涩地看了眼小姐，戒指在手里紧紧地捏着，问：“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呀，”小姐把这些台词在心里揣了好多天，倒出来无比顺畅，担当红娘兼传话筒的自豪令她神采奕奕，“您要是愿意，就把它戴上，他看到会来找您的。”
      解雨臣把戒指贴在胸口飘飘然状离开了，一走出小姐祝福的视线，他径直转向最近的厕所。刚才已经确认戒指内没有藏信息，多余的东西他不会随身携带。
      锁好单间的门他最后一次看了眼那枚顺手戴上的戒指，那人走之前从他手上顺走它，掌心摩挲手背的触感还记忆犹新。他当时还笑说发你的工资都花哪去了连个戒指都要抢我的，那人说不都从你解家账本上扣了吗别装傻啊花儿爷怪吓人的。他说你还有什么意思还不转眼又欠一笔新债，还到今天还没有新欠的一半多。那人说要还的要还的，万一咱被解语花呗列入失信被执行人名单了连分期都不能了不是。
      解雨臣把戒指轻轻一旋褪下来，丢入下水道的黑洞。
      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对着镜子洗手，看到面具的嘴角时隔一个月第一次绽放了一丝属于解雨臣的笑意。
      反正这本账，早就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