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除了这个人的欲望什么都没有

关于

[帆美丽]声(01-04)

*现实向

*臆想+狂吹

**大量的臆想+大量的狂吹

***文中从生徒内心角度出发的地位分析和展望全部仅代表作者本人,勿要当真!!


01 伶美うらら的场合


       伶美うらら在过期GRAPH上看到星风まどか的照片,并无什么特殊感觉,那是100期生徒穿着校服的合影,她也拍过许多,专程买下杂志是为了补同期的采访。

       下期预告里写了关于王家的决定,此时真风凉帆刚来宙组,两人没有对戏,场边偶尔寥寥客套几句, 隔壁办公室的同事般的关系。那天很凑巧地,她吃过午饭径直回到稽古场取这本杂志作为午休的消遣,离开时和真风凉帆打了个照面。五月的大剧场内,真风只穿了件白色印花短袖,染成浅色的头发微乱,像刚从稽古场中央回到座位一样。大概是回来取外套吧。伶美想起上午工作结束的时候真风被她们的top star勾着脖子聊着天像醉酒的土拨鼠一样黏答答地拥出去——那位朝夏まなと正随从赤道回归的太阳直射点把暖意大大方方吹拂全组,男役生涯最宝贵的四年浸透了亦幻亦真的紫,骨子里萦绕着花儿从梦中苏醒而生的芬芳,真风凉帆如一块陨石,曾有金焰裹挟周身、驱动疾驰,燃至视野全然一片耀眼的辉煌,自星光的川流滑入这片天空,带着视网膜残留余温的眩晕,要把所在看个清楚之际,新风呼啸而过,轻推后背携她共进,全组的人都自然而然关注新来的太子,也都看到她的目光已经迅速融入了焦点。

       伶美觉得,真风看朝夏简直超出一个二番看top所需的限度,上次见到这种情况还是去年凡尔赛玫瑰的时候,出演安德烈的朝夏从稽古场到饭桌上直到被说“好讨厌不要再看了”,目光几乎是每分钟五十五秒地黏着凰稀。她没有意识到的是自己看朝夏和真风也超过她自认为得体的限度,王家这台戏里拉达梅斯是芳心所向且按下不提,阿姆奈利斯与乌巴尔多可是连视线都不曾交汇。

       唯有一次稽古,两人在尚未出戏的状态下对上眼神。变回伶美うらら之前她洞察到仇恨,习以为常的荣华建立在这个本应同样生而具有天赋优越的男人的灾难上——不是他的存在而是这个事实触起的波动,转瞬即被身为王女的骄傲和对将军的爱意湮没。

       她始终没有看到他。

       即使他笑着带来毁灭的阴影,褴褛衣衫溅上法老王的猩红,她眸中映出的也不是他。她只看到自己轰然倒塌的生活,在那之中原有父亲宠溺,众人景仰,爱情暗香潋滟,而今破碎的镜面已映不出任何人的面容。

       可就在舞台稽古第一天,実咲凛音开始独唱时,她在后台穿好一动就会刺啦作响的金属亮甲长裙,戴上王冠,就是那一刻,她仿佛是第一次看清了镜中阿姆奈利斯那垂眸吟咏万物规律的绝世容颜,一直笼罩在其上的阴翳不是别的,恰恰是乌巴尔多的面影。侵略者的王女与被侵略者的王子,荣华富贵与国破亲离,云端与深渊,他们本是镜之内外。

       世界徐徐现出本来的模样。在后台的嘈杂与混乱中,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悄无声息而准确地冷却伶美うらら周身的空气,探入她的胸膛,摄住她的心,她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想到乌巴尔多的戏份在前一场结束了,真风此时应当在换剧后秀的衣服。同场的朝夏已经先上台,偌大的两层布景间只有她一个人,面前地上一块昏黄的灯光,很近的地方传来拉达梅斯寥远的歌声:


       在这广阔的世界里

       我终将孤独


       她走一步,顿一步,踱向那光,去抛卸或许从来都不那么重要的尊严乞求一点甚至不需要是爱情的安慰,她想起毫不相关的事情,那天在稽古场,她拿着一本GRAPH要跟mirion分享,出门和真风凉帆迎面撞上,对方没戴眼镜,对面前低三届的大只娘役颇为亲切,看到她手上的GRAPH说“啊这期,可以借我看一下吗?”,她递了过去。

       真风居然当即站在原地匆匆翻了起来,伶美作为清正美的淑女,用受过专业训练的友好眼神欣赏这位新二番的动作,直到对方停在下级生合影那一页,看上去并没什么所思地叹了句“这里会有未来的top star呢”,尾音拖长好似袅袅炊烟消隐于下雨前的米色天空,那时的平静才是真实啊。

       那时的平静才是真实吗?

       娘役六年,伶美逐渐懂得如何感受角色浮沉铅字间的灵魂,虽然音域狭窄有碍表现的强度,阿姆奈利斯终究是在她的声音,她的神态,她的步履中活着。她出过比阿姆奈利斯戏份更多、命运更跌宕的角色,但成为阿姆奈利斯仍带给她作为一个役者前所未有的愉悦,一种置身命运关系性的感觉,不是作为一朵与姊妹别无二致的花,一个落不到地从忧郁辗转到悲伤的幻影,一轮仅存在于记忆中的明月,而是作为一抹无人能够忽略的最亮色,论谁喜欢与否都得观瞻才不致忽略了绘卷的鲜明,这鲜明是由她和真风的极暗并行铺张,哪方的诠释都不可或缺。

      “你不也是未来的top star吗。”站在稽古场门口的伶美,内心默默回嘴。

       或许那天中午的她和真风凉帆都为刚刚开始的王家稽古用力过度智商有失,她没有第一时间微笑着应答,抬头直视了真风的眼睛,那一秒真风凉帆也在看她,眼形平长显得温和,同她一样常年罕见日光的白皙皮肤,两人视线短暂交会,总归化解在程序性的客套里。

       高捧的线娘与组替来的二番,身份自带不可言说的默契,戏外亦鲜明。

       不到半年之后的橙香之风合作了两个人的初lift。

       又短短两月过去,勋爵夫人提裙慢退,引吭高歌的爵爷任她引上银桥,起初一托一搭兼防落进乐池的两手逡巡了彼此的胸膛,第一次在台上接吻。胡子扫到了脸颊有点痒,舞台陷入黑暗后真风顺势牵夫人下场,伶美看外面在调整灯光,指出这件事。

       有胡子加持的真风似乎是男役心大发了,环过她的腰把人缓缓带过来,捧起下巴。

       吻戏是严肃的工作的一部分。

       调整表演是珍贵的舞台稽古的重要目的。

       “这样会吗?”真风凉帆在忍笑,胡子一抖一抖反而更戳脸了,伶美うらら虽然也好想笑,但都提出来了就要做到底,  “嗯…再偏一点。”

       分开商量了两句又贴近,鼻息喷薄在彼此的脸上。

       “这样呢?”

       “我觉得可以了,但是不知道看上去……”

       “…!爱酱!爱酱~帮忙看下角度——”

       爱月ひかる装作没看到这对狗男女有三分钟了,她首先对真风凉帆指名道姓的蹬鼻子上脸行为进行了痛心疾首的脑内批判,其次对伶美うらら同志的弃明投暗表示了深刻的惋惜,最后赞赏了坚挺着完成专业指导的自己,即将开始的是女王召见的盛大场面,她补喷了点香水,确认假发有没有缠在一起,衣服有没有呲出线头,一切完美,“你要来点吗?”她问樱木みなと。

       “我的人设不是这样。”下级生义正严辞拒绝道,她新公要出爵爷,刚才在旁边认真观看了全程。

      莎士比亚欲望的觉醒是剧情的核心转折点,伶美扬手,着粉色裙裳的星风まどか旋出黑暗,像那盘踞无尽沙漠中央的斯芬克斯,唇边凝一丝冷彻的神秘微笑。算上新公,这位学妹即将拿到第三个主役,伶美看到安排时并不意外,无论芝居还是歌舞,星风都很是稳当,若说有什么欠缺——在这个大型偶像歌舞团,技术对于一个娘役形象营造的成败是有力的影响因素,但还不是决定因素,经验需要积累,芝居需要锤炼,从对老师和前辈言听计从到做出实验性质的尝试,从一张白纸到气场浑成,自身之外有太多机缘左右。

      较同期的下级生而言,星风已经得到了更好的机会,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辜负这些机会,伶美想到自己也曾经为那只有两天的演出拼命努力,如果努力可以量化,她自恃分数不会低于任何一个站在同样位置的人,可惜剧场非考场,自有张力和生命,当她被包进华丽的戏装步上狭窄的银桥,天地间唯有笼罩周身的一束射光,几千双眼睛同时来回扫掠她的假发,她的妆容,她的腰肢,几千对耳朵运作如常不会错过一秒她梗直脖子拼命从喉咙挤出的声音,舞台与客席确实存在两股互相作用的力,她就在中间被挤压得不成形状,不再是伶美うらら了,也不是罗莎莉,也不是索菲亚,也不是阿姆奈利斯,她们不 会 唱 成 这 样。

      伶美猛地睁开眼,一身冷汗,时钟上显示着四点二十,她起来喝了口水,躺回床上难以再次入睡,自从饰演贝丝以来她很久没有为唱歌有如此大的精神反应,今天八成因为新戏稽古双人唱段又不顺利。不过对于这次得到的角色她还是相当满意,一个吸睛特质的重要配角有时比主役还有价值,何况她已经拿过七次主役了。之前饰演的多是成熟美好的夫人和天真俏丽的小姐,要想作为既能充分展现个性又能驾驭多样角色的娘役独当一面,道路才刚刚开阔起来。

02 真风凉帆的场合

      “好暖和——!”

      是终于从镜头解放的朝夏扑进房间,两个暂时逃离工作的人起身齐声说着“辛苦了!”迎接冰冰凉的top桑,真风凉帆想问実咲凛音的话自然而然搁置了,那本来也不是问得出口的话。Maasama的小肉手一招呼上脖颈,她的少女本性就从嗓子眼迸成“kya——”钻上了天,然后轮到mirion咿咿咿地躲闪相手的攻击。摄影老师和助理在旁边慈爱地笑,只可惜这么好的画面,不放到小天空上给贵妇们挠挠心窝,怎么算得上来世一遭呢?

      念头成为念头之前隐没在脑海里。

      仿佛某个夏日午后的重演,真风凉帆在声乐教室门口和伶美うらら撞了个正着。伶美日常像温驯的牝鹿,抬起头时,修长而直挺的脖颈伸展,杏眼眯成一条线自卷翘的浓睫下含笑望她。真风扬开唇角,两人摆手交身而过时,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没有闻到香水交融的气味。真风跟老师寒暄半晌想起门没关,高跟鞋的声音尚清晰可闻,她只是顺势瞟一眼,却正看到那管理得当形状优美的后背颤抖着绷出虚实不清的线条,垂下的头摇了摇,仿佛陡然失去气力的体态令整条走廊动摇成带着最后一片枯叶随风萧瑟的纤枝。仅仅一瞬,眨眼的工夫。伶美挺直脊梁,加快步伐,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消失在拐角。 

      乐谱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真风凉帆转向老师,短暂犹豫。

      “…Yuuri是来请教?”

      还能来干什么呢。想说的不是这个。

      “嗯,上次约定了要做特训,今天我到的时候,那孩子已经在这里等了,很努力呢。话说真风君,”山口老师管男役学生都叫艺名的姓加“君”,“这次你们两个不是也有对唱吗?刚才应该要她留下来再合合看。”

      “是,那首蛮有趣的。”真风凉帆说着站到桌子另一侧,老师眼神还定在音符上,拿起铅笔画了个圈,话冲着她来:“伶美呢,作为宝冢生徒,歌声有独特的优势。”

      “优势吗?”

      “一般人都可以听出她的缺点,正因如此,比起一直稳定发挥的人更容易给观众带来惊喜,毕竟我们的观众并不单纯为出色的演唱或者舞蹈来到剧场…她的声线原本又不乏特色,之前唱了很多音域不适合的歌,大家不记住都难吧?就是这样。所以真风君要好好努力哦。”

      真风噎了一下。呃。意思就是拉低了期待值再满足起来容易一点。该说好心还是残忍呢……她抓个最简单的点回话:“我?”

      “你啊稳定发挥是不够的,可得更迷人才行!”老师站了起来,真风凉帆后退两步跟着他做准备活动。呼吸起落间她脑中回闪过片段,小碎花裙,暖黄灯光,老虎椅靠背的拥抱。

      “那时候,yuuri哭了。”

      実咲凛音说这句话时,视线随思绪往窗外漫无目的地游移。三月的维也纳春寒料峭,彩色灯光让水汽染得模糊,莹莹绽放在夜色的硝子曲谱。难得出国取经,公演期的辛劳正沉淀心湖,全新的感知就来撩扰清澈,惊喜一路玩闹一路,返程前夕才坐定客房悠悠闲谈至此。

      “别的同期告诉我的。后来,成为宙组的top娘役的是我了。当时我下定决心,要把能做的全部做好,无论多辛苦多难都要做好,但是过了很久,才明白…”

      眸间一闪而过的怀恋怡然似她退团发表的那个暑热午后一阵拂过裙角的凉风。

      “yuuri每次都会鼓励我,无论什么时候,就算错在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安慰我,’没关系的,加油’这样,每一次每一次。并不是强大或者软弱的缘故,yuuri她,其实只是所有事情都想得很清楚。”

      可你为什么看上去那样替她难过?

      如何控制肌肉和声带将另一个世界诠释,真风凉帆已经学习了很多年,即使不局限于宝冢流的端正演法,回放坐在台下心脏悸动忘却呼吸的时刻,终会感到现实永远机缘为骑巧合为戈,身先士卒拓延疆土,実咲凛音自己未必清楚那一霎神情具体都从哪里汲取来了养分才生得沉郁至此,伶美うらら的眼泪或是润了叶脉,话语兴许助了抽枝。眉间沟壑嘴角落放之下,木圆一轮套一轮,气根垂坠将将及了地面,再明媚笑开,便是绿冠葱茏,此境今日成春。同期之间的羁绊如何真风凉帆不看这一眼都很清楚,现在看到了,仿佛瞧见那个她还未认识的小小的伶美うらら,面对高耸入云铺天盖地砸来的压力和责任束手无措,除了努力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可是,可是努力也还是差得好远,自己怎么这么弱小呢,笨拙的自己怎么可能做得到呢,领舞?主演?topstar…?

      有点熟悉的感觉。

      啊,对了。

      我以前不也是那个样子吗。

      …想起了不堪回首的事情。真风凉帆摸了摸鼻子,发现自己在笑。纵然坐居二番,如何做一个topstar,踏上顶峰之后会遇到怎样的困难,她放飞想象的时间反倒比预科年代还要少。

      触手可及之处的关键不是一个位置,是那位置上的人,舞台中央举手投足带起飞银漫空燃明四野的朝夏まなと,在带领着宙组,真风唯愿与其声息共振。不过,这次出来带小剧场倒是让她又考虑起那些已经不能冠以“为时过早”的事情。

      剧中相手星风是一个重要的因素,这位人如其名的小娘役如今给捧得尤其高,要做的事也就尤其多,相处以上级生们指导为主,但磨合中影响总是相互的,一丝不苟懵懂努力的模样映入眼帘,带起十一年来风雨多少涌卷,冲荡心堤。

      按下情绪,上下级生的代沟另有方便之处,从进入音校第一天起代代传承,诸如无需浪费时间在过分揣摩对方心思,瞧出纰漏尽可直言不讳,星风听训的时候抿起嘴点着头,那眸子倒流的琥珀般要把每一个字熔进脑壳。

      她会越来越好的,真风凉帆想。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好,只要几百次几千次为爸爸之死心绞痛,为阿尔卡德先生居然不是人类惊得手脚冰凉,对着空无一物的手机屏幕绽放幸福的笑容,就是会更好,好到这台戏从甘愿奉上一切演好的唯一变成花道上浅浅的足迹,从在心头跳踢踏舞的巨象变成偶尔提起时一声轻巧的应和。至于现在,她还是得几百次几千次为爸爸之死心绞痛,为阿尔卡德先生居然不是人类惊得手脚冰凉,对着空无一物的手机屏幕绽放幸福的笑容才行。

      当然,真风凉帆自己也得几百几千次和一个花里胡哨的奇怪女人在只有她们两个的舞台上非常碰巧地撞到对方然后更加碰巧地发现两个人都简直是无与伦比的碰巧地不是人类才行,这就是工作。而工作就是当老师评价“你们两人很登对”时,第一反应绝非羞红脸颊七想八想。那意味相当于“低明度的红和黄配起来真不错”或者“蘑菇烩咖喱会很好吃”,素材之于平设,食材之于烹饪,稽古场上,首先是借助了老师们的力量、工作人员的力量和剧团本身的一脉相承塑造出来的宝冢生徒真风凉帆和伶美うらら,其次是舞台演员真风凉帆和伶美うらら,再次是宙组的二番真风凉帆和线娘伶美うらら,再再次是语气平静指导后辈的上级生真风凉帆和伶美うらら,层层剥到最后,晚上回到家里踩进拖鞋脱掉内衣泡完澡准备护肤的女人,反复烫染过的头发早已忘记原初的颜色,细纹悄然爬上长期负载厚重舞台妆不复弹性柔泽的面庞,对着镜子突来兴致凝神一扬眉,就又成了吸血鬼和死神,吸血鬼有副好心肠活得也长,花里胡哨的外派死神不过二十出头就去稀里糊涂结束生命,二怪一拍即合,在大街上高高兴兴唱起歌来——按剧本是这样,剧本里的吸血鬼先生无所谓他的新朋友纤细的声线时不时被吞噬在自己的浑厚中,有几个音甚至没能逸出喉咙,但是真风凉帆会。

      她不仅注意到伶美うらら唱得不到位,还注意到即使没唱到位,伶美依旧神采飞扬,转个圈伸出尖尖的指头来怼她,卡(ben)米(gong)拉(ju)就是个天生不会唱歌的美少女幽灵!出王家时伶美就这样用芝居带起气场塑造角色,近一年过去,水平又上一层楼了。真风如果不知道伶美仍旧无比在乎并且没有一天放弃过挽救歌技,多少会以为这位研七娘役已经老成持重,只待后辈仿其成熟华贵的特质而不再轻举妄动了,毕竟歌声还没有差到和“刺耳”联系到一起的地步,比较形象且残酷的评价是“卡拉ok冠军”。

      可伶美一直在乎。王家的稽古场边她压力大得两眼发直,到了莎士比亚终场和真风还有组长一起唱的三句和声她练了一次又一次,现如今,角色电波她看上去也轻松些,但已经成为过去的无法改变了,她越在乎,回忆就越不任海浪卷走,只会给打得痛而又深,抛却的才能叫黑历史,未痊愈的伤疤照常疼在当下。

      真风凉帆知道。

      但她不会跟伶美うらら像聊八卦一样聊这件事情,听啊,老师说她们很登对,所以,要借优势展现出相衬的美,要以同勋爵夫妇迥异的相处模式一新观众耳目,最重要的是,在歌舞之下,在剧本的寥寥数语之上,为她们的角色建构一套逻辑自洽的浪漫关系。

      无需多言。

      就按她们自己的理解,以她们自己的方式。

      那个早春,第一次全组合排,所有人再度看到,真风凉帆和期数相近、中间又有个共同老相识爱月相系的伶美うらら的合作,即将盛开出独一无二的花。

03   星风まどか的场合

      “唔!”

      “啊抱歉,没事吧?”

      旁边几个下级生纷纷转头。大概是戳脑门那个动作出了问题,星风喝完这口水也看过去。

      伶美うらら捂住额头的手刚放下来摆了摆表示大丈夫,真风凉帆右臂安抚性质地隔空环她身体一半,凑近一点查看。

      “指甲有划到吗?”

      “没问题的,再来一次。”

      “抱歉,不然这样……”真风摆出之前的手势,食指缓缓自上而下画了个“1”,轻巧落在伶美的额上,伶美做出被顶得趔趄一下的反应,嘴唇微微嘟起若有所悟地小幅度点头,“好的。”

      两人这几句交谈,表情只最低限度波动,复位之后又迅速换上没心没肺的愉快脸对唱。

      星风没有移开视线,看着她们把这段排完。无关上进心,对于一个虔诚的饭,在稽古场旁边看前辈们排戏是大好娱乐,何况那是真风凉帆和伶美うらら,长身玉立的一双异域旅人,相视而笑时全世界的风浪都安眠了似的静。

      比自己站在那里舒服多了。星风得知自己要和真风组成剧中相手的时候整个人都陷入混乱,虽然阿依达受到称许,莎士比亚里也共演了关键场景,新公稽古还被手把手言传身教,真风在她心目中还是一个遥不可及仅供瞻仰的存在,那十余年经验凝炼浑成的独特风格,低沉野性的嗓音,举手投足间隐逸的色气…就连偶尔出了错不动声色地挽救的小动作都透着强烈的自信。

      而她,初舞台至今不到两年,却要和已经成熟至此的男役演大量的对手戏。

      真快啊,她即将第三次作为女主角站到观众面前了,无论这个数字、与之如影随形的闲言碎语,还是已经翻页的困苦或欢欣,与每天从意识清醒开始的那一刻起大剌剌横亘胸口的局限感相比通通虚无得不存在一样。知道做得不够好也尽力去做了,最后展现出的东西依旧肉眼可见的单薄,就此放弃是不可能的,期待麻木也不可取。光心态这一点她就太羡慕太崇拜前辈们了,舞写无名或有名的上级生们,同样面对局限显得那么从容,心无旁骛。老师什么都还没说她们就积极热络展开各种尝试,背景板的对话观众听不到,应对突发情况的演法精心设计之下隐含了不会出现在正式舞台上的觉悟。

      这是大家的戏。她偶尔甚至产生如果世上真有恶魔的话签订契约用灵魂换来它的成功也无所谓的念头。

      恶魔有是有一个。

      步步逼近的初日。

      “你可是在回忆初恋哦!”

      演出家老师的声音下了班还在耳畔回响。

      “表情再幸福一点,动作要充满激情,不仅在心里回忆,全身都要回忆起得救的时候那种如获重生的喜悦!”

      “忘了吗?你是很可爱的小姑娘,很可爱的!不要那么僵硬,动起来动起来,把青春活力释放出来!”

      

      “像这样。”

      伶美うらら说。

      划离现实向梦只需一个转身。

      仿若仰望水族馆观景长廊穹顶所见,稽古裙摆纤腰为轴柔软漾开周身透明,修长双臂随波摇曳,伶美转脸定格时,蓦然腾起的欲火正粼粼瞳中待谁取用,随着收势也就熄灭了。上级生换下戏颜的刹那,星风惊觉刚刚掠过眼角的鱼儿原来是蓑舟一叶,而自己分明站在湖边观其行止。

      此时她已经出过两次主役了,拿到这个戏份轻但存在感强的配角时尚怀着满腔斗志,如今本公上线,新公稽古终于紧锣密鼓开张,她却越演越惴惴不安。

      “まどか按自己真心认为正确的方式做就好。”这是伶美看过她的贝丝后第一句评价。

      照葫芦画瓢果然不行。星风内心泛苦。那流畅动作之下对节奏的把握至臻纯熟,她即便分毫不差还原,也会因外貌和气质的局限差距立显,尝试换甜美妖娆的风格,又踌躇和前辈采取不同的演法合适吗?这还是亨斯顿勋爵夫人吗?更何况台词不愧是为伶美うらら量身打造,她加重娇蛮降低嫌弃的“真不像个男人”听起来只觉矫情,连展示的勇气都没有,默默锁进了内心最下方的小抽屉,

      没有时间在死胡同纠结,她打起精神。

      “伶美さん,我还准备了别的演法,请您看看。”

      “可以哦,来吧。”

      “是!”她小步后退拉开些距离,视线越过伶美肩头正要穿梭那无形的障壁到虚构的世界中去,看到的却是大步流星走来面无表情的真风凉帆。

      “Yuuri,那边的下级生麻烦你指导一下。”

      星风也循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几个小男役,有她的同期,也有高她一两届的,刚刚似乎在挨真风批评,一个个朝这边不敢说话的样子乖乖张望着。

      “好的。”伶美连为什么都没问,转而向她说,“那我待会儿再看。”

      真风看看她俩,”你们在排银桥那场?”

      “哎。”伶美应道,“台词动作まどか都已经掌握了,但是感情和节奏……”星风跟着点头。

      “要不我来看看?”

      咦。啊。

      疑问的句式陈述的语气。

      星风从刚才开始陡然加速的心跳现在震得脑袋嗡嗡响。

      “那太好了!拜托了。”伶美绽开笑容,鼓励的眼神在她身上定了一秒,随即和真风对视颔首后朝那边去了。

      星风不敢先开口,跟着真风目送自己的角色前辈。好在上级生很快把注意力收回她身上,语气与平常并无二致,可观的身高差自动营造出压迫感,“我刚才大体瞥了几眼,本公稽古的时候这场你没有看我吗?”

      星风尽力不去想这直截了当的发言所能引起的歧义,她有点明白真风的意思了。

      “确、确实没有像看伶美さん那样…”

      “Yuuri或许希望你能先把角色建立起来,但你因此忽略舞台的效果可不行,呈现给观众的是两个人,明白吗?”

      “是的。”

      “你觉得那首歌想表达什么?”

      “是,决意…野心、权欲…还有,那个…情热。”她想的时候没有很怕答错,看到真风微微点头表示肯定的时候,心里还是松了口气,释然的愉悦转成小小漩涡带她正常运转起来。

      “别的先不管,是全情投入的自信。至于贝丝的伴舞要表现的一致性和衬托作用我想你应该也明白,接下来,两人的关系。zun酱在的时候一起讲比较好,不过你觉得贝丝为什么要劝乔治呢?”

      “因为她是乔治的妻子,她爱他…”

      “因为那是乔治内心的期望哦。妻子了解丈夫,丈夫也感受到妻子对自己有多么了解,所以才突然把话题从自己的事情转移到妻子的身上了。你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什么疑虑吗?”

      “我确定不了。”

      “所以就千方百计引诱他。”

      “是…”她全盘托出,“虽然乔治问了贝丝的意见,也去亲吻她,可是…”

      “现在我告诉你,没有任何问题,他们是浓情蜜意的伴侣。”

      星风感到身体内部突然像线香花火给点燃了,噼里啪啦烧得酥麻又美丽,不需要更多解释和进一步的分析,那刺激使她瞬间全然接受了真风凉帆所说的,事实。

      “但伶美さん说她在如何诱惑真风さん,啊不,乔治上下了很大功夫。”她话刚出口自己先想通了,“所以那是在夫妇爱的基础上玩弄情欲…!”

      “就是如此。那么来重新试一次吧。”

      “是!”

      花火再一次点燃。因为真风凉帆倏然转换的气场,那是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厌烦的奇迹,此时此      刻就在如此之近的地方,在她眼前发生。

      「贝丝,你怎么想?」

      伶美うらら一边点头一边轻轻鼓掌。

      星风有点不好意思,不停向两人鞠躬说谢谢,伶美还在一边点头一边鼓掌,直到真风凉帆终于笑出声,“什么啊!!说说到底怎样嘛!”

      “感觉很幸福。”伶美停下的双手在胸前交握。

      “幸福吗?”真风凉帆看着她的眼睛,重复她的句末。

      “嗯。”伶美的目光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笃定。星风意识到她并不仅仅指刚才的表演,如她所想,伶美在真风再次开口之前眨眨眼,语调轻快,“娘役才能明白的幸福哦。まどかちゃん觉得幸福吗?”

      虽然对她的意指似懂非懂,星风还是认真回答了“是的,很幸福”。至少她今天可以不必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懊丧的脸了,确实很幸福。

      “和zun酱磨合的时候感觉可能完全不同喔。”真风提醒她。

      “是!”

      “Yurika桑以后也请指导指导我的女役吧。”

      “少来了你!”

      真风一脸“开什么玩笑!”的难以置信剜了佯装无知只有身体向后面一缩的夸张小动作暴露恶作剧心理的伶美一眼。星风想,如果以后演一个角色看到了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要用全身心去珍惜、包容、接受它将带来的一切后果,她会用上这个眼神。

      

      …但是露西.史莱塔就先算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值得庆幸的是,状态在舞台稽古开始之后大幅好转。更换场地以及穿上戏装的新鲜感都对进入角色颇有帮助,再看周围,西装革履的真风和爱月标致的男役风情自不必说,伶美全妆亮相带来的冲击力让之前漫长稽古时光积累的疲惫通通臣服于原宿系鲜艳。

      “这种打扮难怪会被发现脚踏两条船。”

      “成了幽灵才尽情按喜欢的风格穿的喔!”

      伶美拉对真风卡德老气横秋的吐槽回以御系强音,眼底盛满惊奇喜悦打量彼此的不只这两个人,星风被夸了一圈可爱回来对着镜子左转右转,纯真坚强成绩优异的牙医部大学生笑靥如花,攥紧粉拳冲她晃晃。

      “加油!”

04 伶美うらら 其二

      堇花人生一往无前。带着来到宙组第七个年头的一百多个日夜,伶美うらら颠进了名为《伊丽莎白》的兔子洞。

      洞底世界的朝夏まなと五官僵冷弥漫寒气森森,仿佛早上不是从家而是直接从位于黄泉的办公室来参演,并对跨次元加班占用了撸猫时间不太开心,比起亲切关怀更类似人类观察的视线穿透日抛自泛青的眼窝中央凉飕飕地发射,扫荡,关照到每一个组子,比死人脸还白的爱月小西装套条纹衫上场假疯下场真疯,鲁道夫三胞胎轮流冒充彼此和那个小的一起应付冷冰冰的宫廷,得闲就换装易容溜去独立组织闹革命,还有个人经常出现,残阳落照的礼堂中央同洋娃娃成双旋转的锡兵,清晨刚搭好的木台上夺去光辉又带来光辉的王,迷失了回家的向前的路时耳畔群声告知的缘由,总是一副除了沉稳内里空无一物的可怜相,梦和现实伴着她业务熟练的笑一并奉到嘴边,他却连要不要接都绷个脸踌躇长达一分钟之久,一分钟对于一个男人,在台上足够从龆年长到而立,在台下也足够从天堂坠入地狱了,随他们怎样吧,反正到她手里终将殊途同归。

      至于她自己,苏醒,跟姐姐讲述刚才做的好长一场梦之前,要把这世界转个遍,非凡剧作的阴翳正攀延天际,异常气旋把才华本能勤奋攻坚克难翻卷得一团混乱,上至top star下至研一,人人自顾不暇,像繁殖季节的鱼群头昏脑胀群涌而向暖和的水域,只有身经百战的专科前辈游刃有余。

      和声时,胸腔嗡隆共振,摇撼四壁,神经绷紧抽跳晕眩拍得视网膜光暗烁动,吸气时短暂归还一霎,方才一打音韵尚淋漓肢骸,又乘新起的小节弹跃浪尖,待此幕终了,跑下场各自在地板和椅子坐了,血管里滞留的咸涩安定地温热地存在着,起初就全然共融并将永远共融似的。她们佯装平静按住群体幻觉的余韵,生怕一撒手还得重新寻找这左右演出最终效果的虚妄核心。

      总之,无论谁在这台戏里寄托了怎样的志向,稽古正有序推进,一如既往。

       “我怎样摸yurikaさん比较好呢?”

       演员们对精进表现力的追求也是一如既往。狼夫人正在场中央盛情邀请弗朗茨的时候,尚老师“等等等等”地直接冲着后面因为被突然叫停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的下级生去了。真风凉帆一直忙得头晕脑胀,这次两个人唯一一场对手戏还没有具体磋商过细节,伶美抓紧时间问。

       “怎么摸…昨天是…”真风目光移开又移回来征求她提醒,伶美直言不讳,“因为你昨天的反应和北翔さん一样。”摆出凝重又纳闷的神色示范了一遍,真风嗤笑出声,”好像!啊对的…怎么摸呢?嗯…还是摸脸就好,让我看着你,然后就看呆了。”

       “弗朗茨这里不知道怎么办呢。”

       “是啊,他没见过这么大胆的漂亮女人吧,而且yuuri和以前的狼夫人相比更年轻的感觉。”

       “想演出和之前版本不同的感觉呢,服装部说要把大红色的披肩和头饰改成粉色。”

       “粉红色啊…好梦幻。”

       “虽然不是那个方向的粉红色,不过…真的呢,对于弗朗茨来说这一幕就像梦一样吧。”

       “是呢,和其他沉重的场景完全不同,狼夫人和sisi也截然不同,很有趣,所以请用和sisi不一样的方式对待他。”

       “粗暴地?”

       真风的嘴角推开两颊,形成和伶美的唇瓣一样的弧度,声音给笑意颤抖得突突没调了。

       “可以呀。”

       “这好吗?您可是一国之君啊!”

       “刚才在那边你哪里像对待皇帝了???”

       “我是怎样?”伶美下意识捂住嘴,果不其然,真风动作夸张力度放轻矫揉造作地推搡她一把,她只是瞥见真风腰小扭的那一下都要笑到昏厥了。

       二人对这场戏的单独讨论就在悄声捧腹中轻松告终,即使之后有聊天的机会,也未再就此做过交流。伶美一次次以指尖划过真风的下巴时,会收到一句歌词那么长的凝视或半个音节那么短的一瞥,含着惊艳或厌恶,一见钟情或迟疑不决,偶尔猛地别过头避开挑逗,令她对下一次在这个场景再会充满期待,若手伸到那光滑脖颈的另一侧扎扎实实摸过来呢?掐住下巴摩挲唇瓣又会如何呢?——假如对方是同期或者信得过的下级生,她可能真的会这样尝试。但那是高出她三届的真风凉帆,即便对她展现较为平等的态度,之前也合作多次,她并不自负地认为两人的关系好到可以随便浪费对方时间的地步,更何况提出这样大胆吃豆腐的动作。一年了,对别人介绍可以摆出熟人的态度,实际又并没很熟,寄托更多心意合适吗?她朦胧感受到分寸的模糊,但没有去细加考量。情感层次、肢体动作、语音语调,已经全部成为工作的领域,与上级生的关系自然也划到私人时间之外,虽说认真休整而后投入新的作品其实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做更加优秀的伶美うらら就是工作,她是on和off比较同一的类型。再说狼夫人对于皇帝本人的身体哪有那么大的兴趣呢,这两个角色之间的关系若赘余构筑,美人鱼的设置就有逻辑问题,撩拨一下心弦足够了。她理清思绪,把冲动与臆想混为一谈抛却脑后。

       各自携带之前的全部人生在半分钟的接触里共同完成一个过场,比起这种程度的互动有更多事情要做。可供发掘的新意还有多少呢?狼夫人赚得盆满钵满,伶美うらら放声唱了个痛快,真风凉帆在难得比较长的休息时间里去换下一套衣服,弗朗茨.约瑟夫清醒之后仍是孤身一人——在那一刻,即将发生的事情尚未存在,他正想以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形式尽维持生活正轨的努力,她已经站在该做出解释的人的位置,冲他嫣然一笑,与答案殊途同归地使问题消亡,彻底无关紧要。

       作为微小的转折点也好,作为背景墙也罢,在这舞台上活着本身就是幸福。久违一剧之中饰演多个身份背景迥异的角色,令她在风驰电掣换衣服换发型换场始终被这样的感觉充盈,进入剧后秀,回归纯粹的娘役之美盛开冥府之花,大阶段,直视黑暗的客席从最高位一路下到观众面前行礼,不论多少次,帷幕完全落下后安静有序的退场,到互道“辛苦了”之前的沉默里,都是一层皮完完整整蜕去的终止符,乐章如此反复奏响,直到离开舞台的那一天。

       実咲凛音退团的决定,初闻时呼吸一滞,而后几乎没有实感,只静静存在于脑海,沉默质变接下来全部的考量。早已习惯娘t位上坚毅能干的同期的身姿,也清楚她心里早有打算,什么时候宣布都不奇怪,真的听到消息才发现一个时代终结的脚步声清晰得超乎想象,不索求不催促,自然而然传入耳中,世界就变了,退团成为日程表上的一项理所应当的事情了,她也变了,或多或少将自己同那个词联系起来,但《伊丽莎白》这场大梦做得着实愉快,形式的表面的因循守旧的诸多理由在充实感面前不堪一击。

       说年轻还年轻得很,说不年轻也不算年轻了,不过,能感受到技术渐成,台风日益强力,新鲜感犹存,日日精进之心愈演愈长,那便留下吧。她对着热花的台本想。

       这里还有很多只有伶美うらら能做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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