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除了这个人的欲望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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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时间写作训练营完结撒花

感想:主要作用是养成习惯(。)每天投入两个小时来写会更了解自己。对写作给人看的东西这件事不那么发怵了。虽然写得一般,感受到自己还能驾驶写作这艘潜艇去到更深的地方,展现出各种风景,就有点踏实的快乐。


能完成多亏阿本老师的监督和阅读!非常感谢您!


存其中一些日子的练习


Day1


一种在成为骄傲之前因其确凿无疑懒于专门思考的事实。你回归的时候尤其感到,自己果然自此而生。路灯暖黄为四环的车流赋予神圣,将夜青染成紫红,冠以光与声的贵姓,玫瑰色的天空和轮胎时起的尖啸,引擎被寂静拉长的轰鸣,同出污染氏族的亲睦关系协定一颗逐渐定型的头脑里夜晚的应然,家人抱上出租车时是无遮无拦对司机叔叔朗朗上口到门牌号的健翔桥东北角,课间操解散后的手挽手归途上被问起是带着中产阶级女儿的优渥有意无意强调经济坐标的四环北鸟巢西,直到习惯在你北京的怎么考重庆学校的惯例惊讶之后,偶尔遇上你住北京哪里的追加一问,回答再不承载回家的欢欣或盲从的虚荣。鸟巢旁边。身上又多一个无形的标签,一定的距离之外就仰赖这些标签互相辨识。等到近了再近,你在靠近那玫瑰色的天空下不息的车流,你在靠近朗朗夜风,暑天轻促地一速,或严冬久巡暖窗外而不去的呜嚎,你在靠近奥林匹克公园上空的坦荡,北方的森林,龙形水系边磕了摇头丸的苇丛,固定在北京欢迎你我和你和纪念品商店的两千零八年,千里迢迢来了当然要去地下商场排小吊梨汤,梨球果仁虾,干酪鱼,梨汤两吊要原味还是金丝枇杷,出来就是八号线很方便。二十分钟脚程拉心绪成细细一条长轨,起初是意义的赋予,抚平伤痛或镇定虚妄或放幻想自由,后来是意义的观照,固定的风景微妙的时动,更迭的阶段相仿的情状,直到卧室窗外,楼间不远处金色的高速带噪鸣不歇,举目所及之方明寸暗同享夜色仍此。我亦仍此。


Day2


我记得前天那块子宫内膜格外大。它是掉下而非流出来的,流出,通常的感觉是本不该存留的分泌物终于离开身体,而它就如同我的一部分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像宣告一种模式形成,我似乎因为有幸得到友好的昭告,能够顺其自然地准备接受更多小零件以如此平和的方式演绎内部风云流转的成果。它弹软,有如牢牢覆了黑果酱的胶糖,高级定制的耳塞,越是玩弄越多地与蛋花儿状的附着物分离,展开仍有一定厚度,像脐带。我只在漫画里见过脐带,真正的脐带是什么样子,我不愿想,妇科诊室总是挤满了人。孕酮吃到第十几天的时候,出门前几步有什么东西拥挤着要挺出甬道,扶了椅子学着白皇后生孩子那样深呼吸,疼痛很快落下,鹅卵石般大小,光而黏发灰,比大福沉,沉进垃圾桶。大夫怒道:“怎么不早来?怎么不早说?怎么不带来?”然后几句过速的塑普,我腿上放着刚溜达两站地去商街买的唐糕祖蛋黄酥,好像听懂实则没有,大夫马上要去赶手术的时候似乎不合适多问。我说我得回北京了,下周不能来复诊,大夫指示去你们北京协和查,我说好的。考完期末我回北京了,北京卖的蛋黄酥也不同时具有雪媚娘肉松豆沙夹心,过了两年我暂时永久地回北京了,前天在北京的昌平我掉了那块子宫内膜,它在卫生纸上留下红色,考研集训营的花坛里最后几株这样颜色的玫瑰还在冷风中巍立,根部周边散落许多花瓣,晴透的蓝天边缘有一轮白月仿佛永驻地暂停。


Day3


你问我内疚?我哪懂什么内疚。对于生存、活着、一切,我只是一介长途司机。我的工作是行驶在连续不断的当下之路,保证卡车运行平稳,顺利开到目的地,回忆在车厢滋长,油门越来越沉,沥青大道无限无趣,所以我之前偷偷去开过飞机。虽然没证,凭着直觉也摇摇晃晃飞到了云端之上,感到自己的天赋和三个仪表盘同时闪烁,珠宝满溢的首饰盒般!要不是空中没有服务站,我才不会下来。现在,我已经不想忏悔了。我无穷无尽地忏悔过,都忏悔恶心了,也悲伤恶心了,提到痛苦我就浑身打哆嗦,再请我喝杯酒我就多跟你说说…是了,道德的拷问室。只有窒息的黑暗和烙烫的火。自洁的愉悦会穿一袭圣袍,婷婷地伫立在远些的地方鼓掌,我就匍匐过冰冷的砖地,溢出血和痛,吻祂的脚趾,祂是美得耀眼,永琮无瑕,我真爱祂……把所有的罪孽不管是不是我犯的不管算不算罪孽都反反复复向祂忏悔了,可祂是个虚伪的骗子……榨干了我所有的善却不放我出去,我发现自己只剩下恨了。很多很多的恨。刚开始我有点害怕,不知道这么多的恨我会变成什么样,然后就发现疼痛消失了,手铐、脚镣、项圈、口笼全都一扯即碎。其他小鬼一溜烟就跑没了,那美人神职者也要跑,我扳过他的肩膀往墙上一甩,他衣服和头发全乱了,喘着气瞪我,这么不堪一击的家伙你把他供奉起来就变得可以左右命运似的,怪不怪?我有时会想起他以前的姿态,也只是想一下罢了…那时无论如何赞美他,他都无动于衷,只是告诫我忏悔。后来我发现骂他贱货他反应就会很大耶!!……不好意思,喝得有点多……你问我什么来着?


Day4


原作:阿扁的故事写作课作业…………

“不觉得允许同性结婚会很令人丧气吗?”
两巡酒下去,桃子扭着一绺头发若有所思地说。这个距离看,桃子的皮肤好得不得了,至少居酒屋昏黄的灯光下看不出任何瑕疵。明不由想起母亲伶美妆容厚重像是覆了石灰的脸。想起母亲他的胸腔就像凝固了一般。幸而酒就在手边,他咕咚咕咚仰头让冰凉的液体全都落进身体里化作给力的灼热,桃子在旁边喋喋不休:“因为啊,同性争取结婚的权利不是宣称为了真爱什么的吗?到头来离婚就更证明真爱不存在了吧。不过还是要好好加油啊,同性恋。抗争的过程反而比较感人呢…”她摇晃着酒杯,因为说话而迟迟不喝,比起残忍的话语,明更加注意到桃子因为陷入毫无防备的沉思状态,丰满的胸部碰触着桌沿。
“那么为同性婚姻干杯——”
“什么啊,明是基佬?”桃子被逗得大悦,和夸张地摆手说不要误会的明笑成一团。笑声被身后包厢里女职员高亢而兴奋的尖叫声断断续续地遮盖,桃子醉醺醺地用胳膊肘顶顶明,“呐,说不在意是假的吧。”
“你也看到了那两个老板不是抢着照顾她吗,没关系的。”明说着又自己干掉一杯。
“会被揩油耶!”桃子大声表达难以置信:“真没想到是这样坏透了的男人…”
“都跟他们去那种地方了早就习惯了吧。商场就是这样。她自己说的。还一直叫我有种先管好自己的事再来对她说三道四。”
桃子又开始发散同性恋的话题,明缠绕在心头的思绪也仿佛被她落脚一下即轻巧跃走的注意力和酒精带到别处,手机在兜里疯狂地震动着。第七次,还是第九次?他已经不记得了。手机在上家居酒屋响起的时候应该是那两个大叔发现伶美随身携带的药没有用了吧,刚才落座的时候应该是到医院了吧。
手机没电的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桃子善解人意似的娇嗔:“我们走吧?”后面包厢里那帮人开始吵吵嚷嚷地穿鞋吆喝结账,一大拨人乱哄哄出去之后,狭小的居酒屋突然安静下来。明看着前方,小口小口地呷着酒。桃子短裙下暴露出的大腿在座位上扭蹭片刻说,“那人家去趟洗手间。”
明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她一被那眼神刺到,身体反射性地透出强行挤过他身边跑出去的趋向,她马上硬生生压抑了下去。明扬扬嘴角,主动挪椅子说:“我结好帐在外面等你。”
桃子很快就回来了。明刚刚在电线杆旁点起烟,顺手递给她一支。桃子看了他一眼,不情愿地接过,他把打火机举到她嘴边,她点上火也就狠狠抽了起来,“我没说一声就跟你出来,回去要挨领班批了。”
明缓缓吁出口烟。“早点回家吧。”他望着夜空说。月亮周身一圈蒙蒙的光,像是加错效果。
这回轮到桃子沉默,她把烟扔到地上,高跟鞋碾灭星火,明又说:“我自己一个人能行的。”
桃子终于抬起头狠狠瞪他。明由着她瞪穿他天海明,瞪透他脸上的两个人。
“他们没给你打电话了,他肯定已经去了吧。”
“别说傻话了,他号码早换了。”明弯腰捡起被她踩扁的烟头,把另一只胳膊抬给她,上面搭着西装外套,“别冻着了,穿这个吧。”
“又劝我回家又想让我惹他吃醋,真不知道你这孩子到底想干嘛。”
“只是怕你冷而已。”明看着桃子不信任的脸,一阵一阵翻涌的疲倦,如海浪漫上意识的沙滩,他听着自己的声音空有意图而无智力,和撒娇很像。
“真的,桃子姐,就只是这样。”


Day5


格里芙早就打好了算盘,她要骑布司卷去新都。


就像祖先们离开黑森林那样,身后荣光,前方奇迹。邻居家的大哥后座载满家具,车头插旗,旗上印中指,两天开过边境线,格里芙估摸着以布司卷的体力和速度,只需一周。新移民政策发布以来,迁徙路线商业繁荣,任何所需都可及时补充。出发日临近,她每天放学直奔马场。门口打包箱堆成高塔,父母争执新家装潢,哪家亲戚房车抛锚,和她心目中的离开都不意味着同一件事。离开,就是在布司卷的背上颠簸,冲向雪原的地平线,风裹挟雪花,她和布司卷如一体穿过,直到夜中有星。现在,未来是白色的光芒,到那时,过去就是白色的光芒,她是雪之国的女儿,骑一匹白马,如冬神使者降临。仿佛认同她的梦想,布司卷再没逃跑,老师也就放她驰骋,出后门,向雪山,沿融下的河流,她试过喝河水,“你不冰啊??”,布司卷垂颈舔水。她冻红的双手卸下马鞍,抚摸它的后背,毛全是热的。她把马鞍放到树根上,倚树干坐,布司卷舔着嘴,踱过来卧下。她伸手摸摸鬃毛,伏上它的背阖眼。森林没有别人,不闻鸟鸣,唯有湍湍水声,在更庞大、不易察觉的背景音中作响,她睡着了。


Day6




吾妻亲启。




再次强调,私人信件,禁止偷窥,兹事体大,吾妻亲启。




亲爱的恩妲:




见字安。




这个国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冒?接到劳德的口信我惊讶得都没喝餐后酒,伯爵和大公本会在那时邀我去打猎的!你以为我忍辱负重到塞尔纳来,枕香呛得睡不着觉,是为了寻欢作乐?你明知道这儿是该死的少年军校!我不管你是出于怎样一个捕捉不到丝毫实际证据、比风儿还要飘渺的幻想,才会傻到去旁听那个卑鄙、做作、虚荣的女骗子的离婚庭审,只想告诫你,不要再跟她往来了,也不要再去听离婚庭审了,有闲情逸致的话,听点动物伤人纠纷,有助于你管好安东涅,我说的“管好”是让它懂得不要随便进卧室来。要么你就上剧院去,附的钱够你天天看戏到我回家,还够你每天戴不同的新帽子去,注意是够你,不是够莫娜丽莲、纳塔、芬迪娅,你万一遇到她们,也不要散场之后又跟她们去什么“蔷薇小领结”,我不是不允许你通过看男人贴脸跳探戈舞放松,我妈也那样,当然更不是对你的艺术造诣有任何质疑,只是即使你去也不要上牌桌,如果莫娜丽莲又突然头晕,或者纳塔眼睛又突然看不清东西,非你支援不可,就别买帽子了。伯爵声称他未婚妻从不沾戏,不沾俱乐部,不沾赌,连烟和酒都不沾,我也见到那位未婚妻——只是点了个头,我就跟大公去抽雪茄了——我恐怕他们不会相处很长,趁他还有未婚妻我尽快说服他把别墅出手,朝南的房子,可以看到坎平湖,你等我的好消息。无论如何切记不要再去听什么离婚庭审了。我下周六回来。




愿你身体健康。








Day7


盘子撤下去,一张张大啖过廉价食物的脸泛出满足的红色,过一会儿就会调整成入戏的神情,用旁人完全无法听懂的术语大声争吵,此时姑且安静地消化着晚饭,从包里掏出定制的本子和图表铺满浅褐色的桌面,社长翻开黑色小手帐清了清嗓子,玖实连忙说:“浩太还没到。”


“他上周就回老家了,好像是哥哥出事了。”温九条轻声细语地回答。其他人好像也都知道的样子。桌上只有玖实是外校的,会议开始,她注视着这些人渐渐升温的表情想,模组作者都没有来,一个二个争执得煞有介事的。


哥哥出事,会是什么事呢?玖实印象里的浩太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冷淡样子,很难想到他和家人相处的场面。她知道温九条和浩太是从一个镇子来的,简直无法忍耐到休息才问她详细情况。温九条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戳戳她的胳膊,弯腰离开桌子,她也弯腰离开桌子,似乎是一弯腰就给人一种有目的明确的要紧事的感觉,大家没有过问她们两个去做什么。


商场里很热,温九条径直往外面走,看来打算说的话不少。玖实看着她黑色的长直发在身后摇曳,温九条是给人感觉很不可思议的女性,玖实在网上认识浩太,受他邀请加入这个社团半年来,还是第一次这样和她独处。临出门温九条突然拐进星巴克,站到柜台前仰望价目表,玖实于是也思考起自己喝点什么,就听温九条说,“上次面团你没有来,发生了一些事,浩太希望你知道。”


反正是马上可以跟这个人问清楚的事,玖实本来也不急,但是这个人是温九条,又涉及到浩太,她有种难以按捺的冲动,偏偏这时队伍轮到她们,温九条点了新品黄油啤酒咖啡,玖实也要一样的,付完款到取餐台站定,温九条把小票递给她,说自己去下洗手间。


玖实就是在那时感觉有些不对。


但感觉仅仅是感觉,并没有任何事超出常理的范畴,玖实也只有拿着小票在取餐台等。她的直觉应验了,温九条很久都没有回来。浩太夸过她的直觉很好。她第一反应就是顶着周围人奇怪的目光回垃圾桶去扒出温九条的那张小票。上面真的用蓝色墨水写着一个数字。32。


她甚至不知道温九条什么时候写上去的,按理来说没有时间。那就是本来就写在上面。她望向店员,不是刚才那两个人,什么时候换班的?玖实感觉商场仿佛变成大型密室逃脱,温九条是NPC,老板是浩太?他跟她聊过这种形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来来去去这么多人全是浩太雇的?玖实想着忍不住笑起来。她端着两杯黄油啤酒咖啡回到萨莉亚,瞠目结舌。


一桌的人全都不见了。




监视器画面上穿白色毛衣的女孩在有些激动地询问店员,旁边另一个屏幕上显示着商场外,围观人群中央一个人倒在地上,救护车停在一边,几个大学生打扮的身影正踏上警灯闪烁的厢车。


“再不拉闸她要出去了。”


“拉吧。”


温九条直接拉了总闸,所有屏幕霎时熄灭,室内唯有安全出口绿光点亮黑暗。然后她抡起锤子,把所有开关凿烂。从这一刻开始无法收手了。浩太在塑料和合金分裂变形的毁灭声响和电流不甘的刺啦声中盯着屏幕,两年前,温九条被三个男人强奸的各个角度就是在这样的墙上放映。画面通过网络,传送到数以千万计的终端上,每一个终端都可以反馈回形形色色的指令,指示那三个男人下一步行动。只需要动动手指,付一笔萨莉亚餐费那种数额的费用,就可以无休无止地延长一个人的痛苦,而不用得到任何惩罚,实在是过于方便。而他和温九条仅仅是想报偿回一点点,都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设计、推演和准备。


现在终于到复仇的时候了。


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温九条已经推开了安保室的天花板,他踩上椅子扒住边缘一口气翻上去,把她拉上来。合上天花板的同时,锁住的门把手开始疯狂转动。


Day8


库普林《底层女人》


娼家是很喜欢的题材,单纯因为有很多香艳女人、肉欲描写看,又可延展到热烈的悲惨命运。妓女的多种发展中,有一种典型是赎身,只需男人掏笔钱就可以脱出烟花地,不必再卖身过活,只要不落到变态手里,怎么想都是一个简单实用的人生上升机制,充满积极色彩。这条路径在通常的想象里会延伸到大户人家开展宅斗或就此余生安好,但是《底层女人》呈现了一条新颖的道路,大学生花钱为妓女赎身,不是出于爱情,而是想要帮助她开始新的生活。这份好意,也不仅仅是出于对她悲惨遭遇的同情,他试图通过救出一个水深火热中的生灵,来接近自己理想中美好的社会图景。这一热血上头的奇想使作品不仅停留在对妓院中诸般丑恶痛苦本身的揭示,更向前一步,将妓女拎出固有环境,放到一群受过高等教育、保持高尚追求的大学生中,如果只是在妓院里,场景本身的规则会将人的客体化作为前提使之合理化,以文明世界为起点使人性讨论具有了更强的普世价值。将大学生从嫖客群体中单提出来专项讨论,给予他们乌托邦实践的机会,将年轻人幻想中的真实与虚妄映照出来,精确展示了幻想这颗璀璨钻石的各个切面,当大学生各自将认为必需的知识传授给一张白纸的女孩,实际上是对于众知识与情感中,什么是永恒通行的,什么又不可矫饰其虚伪而自私的本性,提供了一番独特有力的解读。妓女确实得到挽救,变成了过正常生活的女人,挽救她的大学生却早已无所谓初衷,使她走投无路回到妓院。本作中描绘的其他妓女,有刚烈的以梅毒复仇,神秘的其实是女贼在此潜藏,疯病的只知做爱不成人形,悲惨的沦落到更低等的街亭不得休憩,唯有这个女孩最为普通,但她营造了一个真正的家,在那里可以寻到再平常不过却也最为难得的温情。大学生所渴望的从来只是自己内心永不可能化为现实的圣火,而不在乎他人真正的幸福喜乐,持续追求幻梦多年蓦然回首,他最终意识到自己律师生涯最幸福无忧的那段日子是在有她的那个破公寓,同学来来往往,拥挤热闹。若说整本书如交响乐,此线即是梦的旋律,以青年时节华而不实的渴望缠绕隆重的命运奏鸣,那永不复归的温情就像朵经不起风暴打击的小花在藤间舒放。


Day9


“最近休息得不好?”


格里芙礼节性地笑笑。


“可我听说你包了个小白脸,应该如沐春风才对。”


“怎么都传到您这里来了。”倾吐冲动得见曙光蜂拥而至发泄口,她弯腰摆放文件调动一丝集中停住,大脑已经开始自动排列前因后果。风凉凉等待着,就见她晦暗的眼睛突然一亮,他视线跟着跳过去。


“哇,好漂亮的白玫瑰…”格里芙走到花束跟前打量,玫瑰非常大朵,满满一捧看来极为震撼,黑纸包得很是随意,不似寻常花店的多余精致,反而有种野蛮的情调。


“你喜欢的是红色的吧。”


“我经常在橱窗前看花店里的玫瑰,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的…我帮您插起来吧?”


“麻烦了。其实是老朋友送来讽刺我的。”不就是为了筹资搞运动会给快死的客人跳了次天鹅湖…怎么传到她那里的。风凉凉嘴角抽动一下,“不提她。格里芙,你是不是跟小白脸认真了。”


她刚得了允许把玫瑰抱起来,动作随着思索变得缓慢。


“…看你这样我估计现在说也晚了,但是那种家伙眼里你最多是个钱包还是很烦的那种,我也不劝你离他远点,你两天不给他钱试试,他转眼就去找别人了。”


“不是那种情况…”


“你不用跟我说他不是那种人,无论他是什么人,现在是你玩不起。也别心存侥幸了,如果有戏你现在应该就很幸福的,结果呢?”


“我知道。”


“知道就别白费心思了。”


“可我…”


“那你就不是真的知道。”


“不,老师,我知道。”


这种凭空蹦出的肯定几乎是种国民性,不具备这种国民性的早都搬走了。风凉凉换个问题:“这件事跟你心理医生聊过吗?”


“还没有。”


“聊聊对解决问题有好处。”风凉凉感觉自己在教拉姆应对毕业考试。他的单细胞学生木讷地回答:“可是,老师,我把这周预约取消了…”


得。这都弃疗了。风凉凉想。寻欢作乐喝酒浪漫肯定药也没在吃了。算了。看这么久也没看出什么效果。


但他还是决定为爱徒的左右手做一点努力:“或者,我去跟他聊聊…”“不不不。”


最后一个字淹没在她的笑音里,刚才死鸟般的女人突然像只五彩斑斓的鸡抖擞翎毛满血复活了,披挂着社会性的铠甲她刀枪不入,洞察人心善解人意无懈可击的温驯甜美,声音悦耳底子是十足的自信,多余的心思收得滴水不漏,全权交由从头到脚的奢侈美妆衣着配饰将言语可信度耀武扬威:“这种小事怎么能麻烦老师,那孩子过两天就走了,添不了什么麻烦的,您知道,我再夸张总不会追着人家跑的,就这两天的事。”


“哦,就这两天吗…”


“老师您才是,前阵子忙运动会忙狠了,现在又得准备迎接远征队,我可还要帮您工作呢,别操心啦。”


“别拆了,玫瑰送你了。”风凉凉倒没有被她千锤百炼出的光彩照人感染,只是两天确实一眨眼就过去了,格里芙也确实不是甩下工作为爱出走的类型,而且还能演说明她精力尚可,“白玫瑰很像你不是吗?带走吧。”他希望这话能保她一点自我。但当看到她的虚伪只有几秒续航,多一点欢喜都撑不满,他感到这件事的发展会超出预想。但这只是他办公室目前存在的有超出预想可能性的许多件事中的一件而已,他很快就说服自己不用为年轻人的情感问题忧心,不出三个月这事就是过眼云烟了。到时才是真的春意盎然,万物复苏,恋爱、事业、生活,一切看似无解的难题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现在无论发生什么刻骨铭心的事情,与确定到来的更加盛大的奇迹相形之下都无足轻重。如果有痛苦,就让痛苦留在冬天吧。说来也奇怪,那个小白脸怎么不留下来参加狂欢节?他瞥了一眼窗外,雪纷扬如常,抱着白玫瑰的白色背影即将消隐在能见范围边缘,一截黑色包装纸格外打眼,他收回视线,想着奥肯跟妈那头这次要是在黑森林和好了,自己是不是能和卡罗拉联合起来做点什么,诸如此类的想法令他的心先一步走进了春天,在这个阴暗的冬日,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格里芙。


Day13


她支着下巴闭着眼睛,睡着默背民事责任及其特征,斑驳的面颊上方,已经混浊的眼间或痴惶滚动着从意识的黑暗中射出一道无形的细光,去pad屏幕上寻关键词。那张脸上雀斑和法令纹模糊了年轻与俗老的界限,几处明显的疤痕像贝壳上的附着和剥落,头发盖去六边形的轮廓两边棱角,一片悄无声息地暗哑着,颈前挂了条圆球项链,绿松石半倚珠笼以纯明的天蓝色定住所有异想,它们盘旋跑跳,显得正轨上那辆蒸汽火车笨重不自由。镂空花纹索要的细致些许地从长睫毛和呈白的面底子抠出来,还有光滑手背。与头顶乌黑的新发光泽,和她的呼吸,举动,头脑的运转,从层叠堆垒的社会垢下合成一股生长,贴着实在轮廓摇曳,那是肉身接触这世界擦出的瞬时,就像陨石与大气擦出的火。


在这个拥有粉红云彩的日子里,月晕昏重的夜幕下,白色的墙边,黑白噪点的高领毛衣过于喧哗,降维了静止的身和涌动的灵,她的全部存在细碎成一团方形的高速闪烁,混乱杂响,飘浮在补习班的座位上。


Day15





到第三天,翋良已经习惯了岩穴里的生活。他生了火,这是他掌握的唯一一个创造性法术。有了火就有温暖,有光明,可以烤些食物——虽然他抓不到鱼,更不会打猎。这三天他白天探索森林,不时看到野兔,还有大型动物活动的踪迹。这岛上有野猪,晚上还听到犬吠,他还太弱,不敢和那些东西当面对峙。夜晚总是来得太早,睡不着的时候他把火玩弄成各种形状,天鹅,眼镜,班奈特家院子里见过的不知名的草,到棋盘,简约元素的位置及变动,他推演,思考着烧出一个圈把动物困在里面的可能性。他偶尔想到真雀在着急担心,这令他心安,真雀似乎永远与他同在,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会离开他,他也不会离开真雀,即使眼下他还没想出很好的办法出去。火能够净化,破坏,促进变化,却终究不能驾驭水。


真雀在第十天终于打翻伯伯进入荒岛,他环了大半个岛,站在剩下小半边烧秃的岛前面确信翋良还活着。良瘦了些,长发用野草挽起,养了四只鸡,洞穴里做了个窑,灶上蒸着蛤蜊蛋羹,罐子捏得像没吹出来的泡泡,小圆野果、纯净水、海盐、软壳类生物、蘑菇、野菜,分类装好陈列在洞穴里。


真雀看了看,出去逮了只野猪回来,两人在树荫下边处理边聊这几天的事情,良说施展火法的速度已经可以困住它们,但是吃这一顿太豪奢了。他按照印象练了几个咒语,能量传导似乎有问题,效果不理想。真雀说吃完饭我看看。聊着聊着肉的香味传出来,良突然就不说话了,真雀看他一眼,就见他眼睛发直,喉头似乎滚动了一下,向肉伸出手,火舌上舔卷住肉块颜色猛然炽艳,骤升的高温周致地包裹贴合,咫尺之距完全没有灼伤他的手指,然后霎时熄灭。良把树枝取下来吹了吹,折一半递给真雀。


真雀想特训还是有意义的。


Day16



困得要死了。追根溯源一下知名不具的各种原型。




班奈特的遭遇很像变形金刚里的人类男主。邂逅冲突势力的一方,产生羁绊同时自我成长,最后帮着拯救世界。


翋苍这个角色的塑造,很像小哥,高强战力和承担族群命运方面,跟班奈特的关系因此有点像瓶邪。起初总是翋苍救班奈特,后来班奈特有能耐了就反哺。让班奈特牵扯进涉及很多人前途命运的复杂事情这点也很像。


翋苍和常连的感情在她后面行动中起的作用很少是眷恋,更多是作为同志的支撑,这点很像神土里的德米特里和伊莲娜。“为了彼此的信念…”翋苍更多是为自己心中的正义把责任承担起来,不仅仅为了常连的遗愿。


坎特布雷别扭的部分像宜野,又因为承担过多责任有种非常雄性力量的苦巴巴的沧桑。海因里希像去掉王者特质的莱因哈特和基督山伯爵里梅尔塞苔丝的亲亲宝贝儿子合体。


翋苍、常连、坎特布雷,三人的亲密度(不是相处方式)就像鲁鲁修朱雀娜娜莉。常连是娜娜莉…是另外两个人的信念支柱,坎特布雷是兄弟般的存在,翋苍则是他选择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两人孩子气地不睦也会为了常连收敛起来。


势力斗争部分类似宫廷剧,激流暗涌你方唱罢我登场,互相牵制吞食。个人矛盾方面类似刑侦剧,讨论如何为了实现心中的正义和各种困难抗争,利他性显著。班奈特的部分因为涉及家庭,很有青春成长的意思,翋苍的部分涉及爱情,但是爱情留给她的是责任,像王者片。




Day18


酒栈有猫。慕容嫣一逗猫要逗上半日。
“你每次来都要逗这只猫,为什么不带走?”
“如果我很喜欢,我哥哥就会杀了它。如果我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养它?”
慕容嫣笑盈盈,招呼小二再上一坛酒。小二心花怒放,慕容嫣飞一眼黄药师,黄药师醉眼朦胧,没在看她。
“你喝醉了。”她探身,贴近黄药师的脸。气息缠绕间黄药师一抬眼,她抽身缭绕起袖,裙裾如云。
慕容嫣又去逗猫,她追猫上了屋顶。摔进黄药师怀里。
“你不会武功,怎么还上去?”
“你是我哥哥最好的朋友,你会救我的。”

“多谢你那日相救家妹。”
慕容雁举盏。猫过来蹭着桌脚。慕容雁眉目宁定。那日喝得很晚,天色暗了,黄药师抚上他的脸。
“如果你有妹妹,我一定娶她为妻。”
手掌抽离,温度流失得太明显。
“一言为定。如果你失约,我会杀了你。”

“人家出嫁都穿红,我偏要穿蓝。”慕容嫣对慕容雁说。

“我没有穿红衣服,所以他不愿意娶我了吗?”慕容嫣问慕容雁。

“你喝醉了。”黄药师对慕容雁说。
猫在叫。手在剑柄上,黄药师的手在他的手上。
慕容雁挥剑。他砍到了黄药师。温热的喷溅在身上,猫窜上房梁,他落荒而逃。


Day19


有点感冒。她吸了吸鼻子,靠着门,对面的窗户外灯光低矮闪烁成林,夜景很漂亮,十三号线像在海底巡游的观光列车。有空位,她刻意站着,一来保持身材,二来白色的裤子容易弄脏。她反反复复想了又想,觉得自己今天表现还是不错。她早就不满足于幼儿园美术教师的工作,虽然家人都说稳定,但稳定意味的仅仅是稳定,像巨大的沟壑吞噬掉日复一日的颜色,随岁月推移挤压折合成皱纹只会诉说时间和苦愁,她还年轻,有实力也有心气去更高的地方。兴奋和自信压倒了恐惧,期盼已久的递交辞呈的画面已经被挤到角落发出微乎其微的声音,国外的生活会怎样,做什么准备,终于要跟家人分开了,走之前一定要跟谁吃饭,跟谁打个电话,新的鼓噪充盈了内心混成有力度的一股响,发酸的腿仿佛还可以站很久,还可以走回家。她想着想着被灯火吸引了,很快这景色就会成为回忆的一部分,她仿佛已经置身欧洲,座椅变成木质的,窗外是童话一样的蓝天和草原,湖泊和雪山,周围是高鼻梁的人们,用咒语般的话语交谈,而她能够听懂。她可能是带着巨大的行李箱在去学校的路上,正因为刚刚结束的长途飞行热爱地面上尚显崭新的一切,也可能是背着一个书包轻装巡游,带了颜料和水彩本,保温杯里有热咖啡,三明治包在保鲜膜里。那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现在终于全都可以去到,她却前所未有地清楚,自己这个存在永远根源于这灯光明白的车厢里,这些黑裤子运动鞋神志吸在手机屏幕上的人们中间,她属于这里,无法脱离。芍药居到了,她迈开脚步,从倒数几次的十三号线走向倒数几次的十号线。


Day20


“好像是右边后面。”
“我去瞧瞧。”乔说着打开车门。他弯腰看了看,劳拉来到他后面:“看起来得换胎才能修好。”
“后备箱有千斤顶吧?”乔看了眼表,劳拉问:“来得及吗?”
“快一点就没问题,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亲爱的,你太贴心了。”劳拉凑上来吻吻他的面颊。天啊。他只是随口一说。出这种事了还有心思腻歪。她身上香水味未免也太浓了。他沉默不语,脱外套把她挡开些距离,抱怨道:“我今天偏偏穿了新衬衫,下了车就要见客户。”
“噢,打个电话修车公司就来了。”劳拉不以为意,“可是我得孤零零在这儿等一个小时。”
“旁边不是就有家咖啡店?你可以在那里等。算了,别叫修车公司了,换轮胎而已。”他把外套往座位上一扔,走向后备箱。劳拉不高兴的声音追上来:“你哪来这么大脾气?又不是我把轮胎弄爆的。”
又犯病了。他无心和她废话。抬了下后备箱发现还锁着。“开下后备箱。”
劳拉被晾在原地,脸色愈发难看:“你没听见我说话?你跟谁发脾气呢?这天气爆胎有什么奇怪的?这么大太阳我还送你,你换胎还不是我去买新备胎吗?我去买新的还不如在这舒舒服服等呢,不想修别修走你的。”
“我这不是都要修了吗?你聋还是瞎?”乔被这一通无端指责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把这女人扔这一走了之,劳拉抱起胳膊瞪着他:“你说我什么?你再说一次试试?我让你修车了?还不是你自己想修,怎么?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的?”
“那你就在这等着吧!”他本来都走到了驾驶室,直接打开后座门抓起行李箱和外套拦了辆出租,甩上车门把这个疯婆娘的骂声隔绝在外,看都不看她一眼扬长而去。
出租车消失在视线里,劳拉脸上的愤怒消退为一股抹奇异的微笑凝在唇角。


Day22


此处是之后悲剧的起点。一来发自海达无力改变自己生活的深层矛盾。二来乐务博格刚向海达提起旧情,两人之间情意和默契依旧,但当泰遏加入,乐务伯格又和泰遏展现出和睦美好的关系,海达要通过劝乐务伯格喝酒,切实地确认自己的地位。既通过自己能让乐务伯格破戒,也因为泰遏是乐务伯格戒酒之后陪伴他、鼓励他的人,他们的新生活应当是纯洁无瑕的,喝酒这个行为将打破这种无瑕。
她首先直接确认自己对他的权威。乐务伯格吃透了酗酒的苦头,显然不可能被轻易说服。于是她直指乐务伯格的自信心,在经过之前的痛定思痛之后,乐务伯格显然下定决心控制好自己,也没有被煽动。第三步,海达利用乐务伯格的虚荣心,对他两位朋友的行为做了描述,勾勒出他们看不起他的图景,增加了可信度同时切中了乐务伯格内心的自卑,激将松动了乐务伯格对饮酒这个行为的态度。海达赋予喝酒这个行为必要性,令乐务伯格认为证明自己的男子气概是必须的并且现在立刻马上就要通过喝酒来证明。因此她进一步压上最后一根稻草,让他质疑他的新伴侣泰遏也觉得他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生活,所以才不希望他喝酒。
海达的成功达到了目的。证明自己的控制力之余,也证明了泰遏和乐务伯格的关系是松动无力的。泰遏是乐务伯格的新配偶,他们声称信任彼此、关系亲密,但她居然没有能力阻止乐务伯格喝一杯酒。恰恰是酒令乐务伯格陷入地狱,他明知这一点,深受其苦,下定决心再也不沾,此时却刻意罔顾她的劝阻,被海达三言两语挑唆喝下,并主动表明内心深处对她的怀疑,两人之间关系的裂缝就此直接翻露在外。泰遏能做的仅仅是陪伴、抚慰、祈祷乐务伯格内心的冲突,稍一不慎她的生活就会天翻地覆,而海达了解并能抓住、利用乐务伯格内心的冲突,泰遏是生活,海达是命运。


Day23


第一人称

这儿的玫瑰开了啊。开得一般…房子旧了…很好的风…地是白的…回去吗 回去吧 不想回去
“我在主楼下面呢。白的那幢,挺高的,有灯在亮着,头是方方的,边上也方方的。长方形。下面是树。中间是柱子。门。保安。地毯。自动门。嗯。过会儿就回去。”

第三人称妻子

这幢大楼像一座阴霾,至少他还在那阴霾之外,这令她心神宁定些许。虽然那只是大楼,入口还有明晃晃的灯光。她想再在这儿站一会儿,她知道如果过去,他未必会给自己想要的回答。灰白的楼变实了,他黑色的背影随着夜色转暗,轮廓有些模糊不清,楼变成更深的灰色了,发白的亮光转明转暖,她希望自己可以永远躲在这一刻看着他。

第三人称油漆匠

这幢楼未免太大了些,他们居然只雇了他一个人。光正面就有六十四扇窗户!他会摔下来的。好像是有亲人生病了,那也不能这样啊!他决定去好好说道说道。或者叫老弟来干然后不给他钱也行。他觉得这楼蠢毙了。就是蠢,傻冒,方了吧唧的,又有点长,凸出来一块。刷成白的更蠢,还不如蓝的,跟他妈死人棺材似的。也挺像巧克力块。奥特曼大楼。宇宙飞船?他觉得有点可爱了。下面那块儿像嘴巴。但是无论如何他自己刷不完这么大一幢楼,至少今天刷不完,说实话他想回去睡觉。他一想到要从那个秃顶上吊钢丝下来就头疼,冷风吹的。其实他也未必会掉下来,可谁知道呢,太高了!还刷全白?他觉得他们都疯了。


Day24


如果我在红墙大饭店游泳将会怎样

我到红墙大饭店躲海关已经三周了,地下室和顶楼各有一个游泳池,所以我每天都去游泳。顶楼的游泳池有个乐队,第一次去的时候我还无法理解他们断断续续的艺术品位,下水游了才知道因为水里听不到声音所以如果你按照一定的频率换气就可以听到他们演奏的完整的曲子,我兴致盎然试了两天就放弃了,因为总有初学者或者喜欢在水里超车的家伙打乱节奏,搞得我很沮丧。好蠢的主意。为什么不把乐队安排到酒吧去让他们正常演奏?我看那个萨克斯手真的快死了。而且酒吧每天的节目全是些人妖跳舞,什么玩意。
地下室那个泳池在锅炉房旁边,也算是温泉吧,褐黄色的里面漂着很多花椒,我爸说过,用花椒水泡脚对身体好。这个池子可能因为比较暖和,女人比屋顶多多了(也比酒吧多),进去身体很快就麻了,有点微妙的连续不断的快感。但是我真的觉得一池子看上去满眼都是花椒观感不太好,用近视眼看大家像在飘满死苍蝇的茶缸里游泳,我跟经理反映了希望把花椒装进网袋里,“。的好”,经理说,虽然没听明白什么的好,第二天花椒确实收到网袋里了,红墙酒店这点还是很不错的。我感觉我做出了贡献,就像成为了这个地方的一分子一样,所以每天都去地下室的泳池游泳。
昨天我的律师终于带着会计过来了,吃饭的时候律师要了个水煮鱼,我看了看觉得像地下室的游泳池就没吃,他俩倒是把整盆都吃完了,出餐厅的时候有个戴墨镜穿黑色风衣的家伙搓着手问我们味道怎么样,律师说水煮鱼不错,戴墨镜的看起来非常开心,“噢!我们的花椒是特殊工艺处理的,喜欢请多来。”勾起了我一些联想,我不禁有些幼稚的担心,让他俩尽快把事情解决,今天给我回电话。现在今天快结束了,我还没有接到电话。
大概没有电话了,我决定去问问所谓的特殊工艺到底是什么。下楼的路如常充满花椒味,我路过餐厅,却看到律师和会计师坐在里面,一人拿着一个勺子在吃,桌上摆着一个大盆子,里面全是花椒。戴墨镜的在拍着律师的背笑着说些什么,突然看向我,热情地挥手。会计师和律师也跟着看向我,同时咧开嘴。他俩瞪圆眼珠,笑容迟钝,从脖子到脸全都涨成红色,鼻孔张大,满嘴都是黑的。律师喊:“你…你香!”我拔腿就跑。跑回屋锁好门飞速收拾行李,窗边有水管子,我顺着滑下去,想着该落地了,却一直不落地,天太黑了也看不见什么情况,我把箱子扔下去,听到噗通一声,下面是水?我豁出去了往下一跳,感受到熟悉的温热和椒麻,游着游着身体就渐渐全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在一个很热、很闷、很黑的地方,身子一半浸在水里,天地开始震,然后天突然亮了,水蒸气呼地升上去,头顶上戴墨镜的和律师、会计三张巨大的笑嘴,四只大竹棍探下来夹住我的脚和脸。


Day25


QQ没有新消息,她下去买酒,顶风走了几步就被吹回来了。天是白的,窗帘上的米妮和床上的乱被子和地上的书堆,全都在这个房间里待着,穿过晦暗的客厅就到了,随时欢迎她回来的地方。她脱下羽绒服,里面是一条蓝裙子,羽绒服扔到转椅上,床上铺着毛毯子,光脚踩下去软和的,身体陷进去向下沉,脚心摩擦一下微微痒,漾开一路毛皮像羊儿在高草中穿梭,伸个懒腰再躺平,翻身拎过枕头紧紧抱进怀里。落叶声像雨水哗啦啦地在外面打,尖啸声阵阵,窗户漏风,冷飕飕地一下下吹进港湾,床是她的方舟,即使这个世界被水淹没,床也会浮起来,她会趴在床上,伸手够浮在水上的罐头,永远不怕饿死。她翻了个身,滑开屏幕看QQ,直到打开主界面之前,她都能看到红色的圆和白色的数字。会是什么?她执拗地等待着时间推送,命运安排,明白是徒劳无功,她最终打开床头灯,手指逡巡过书架抽出一本,字行首先是模糊的,渐渐清楚。脑内混沌的世界逐渐有了形状,她由在当下僵死的无处可逃一具身体,化为眼,无形的手柄操纵着距离,拉远看万物的轮廓,至近探细节,哪怕是雾,是纹理。可当她感到安定,手又习惯性地探向旁边的设备,那黑色的屏幕像世界的一块故障。依然没有消息,她想她终于被世界丢弃了,把手机扔到看不见的地方,上身砸上床面微微回弹一震,下巴垫着枕头,再次进入驾驶舱,逐渐下沉,感到幽微的痛恨和庆幸。


Day27


在卡贝柔的岛上,一切都来到了永恒的尽头。

“在这个地方。”
“是的,在这儿…”
“我们都完成了使命。”
“我们的使命结束了,永远地,自始地。”
“我讨厌你的悲观。”
“这是我看这个世界的方式。或许你只是在害怕你自己。”
“他们都说我如何如何身先士卒,或许你比我要胆大许多。”
“终究,做出事情的是你。我喜欢看到一切有所进展。”
“就像喜欢看你养的花开了一样。”
他仰头呼出一口白气。雪花漫天,下降。
“这儿真安静啊。”
“真的。”
“有个词叫,快雨时晴。”
“你很无聊吗?”
“并不。”酒的苦味在嘴里泛开,他痛快一笑。“刚刚好。”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问了句:“回吧?”
“嗯。”
回木屋的十几米像一生一样长。
“我喜欢这儿。”他最后吐出一口烟,把烟头扔到地上,在雪里碾碎成瘪的和一撮灰,残存的火星奄奄一息着。
他用鼻子发出一声赞同的气音。
他们推开门,柴堆在炉膛里熊熊燃烧,炙烤的热浪扑面而来。
她窝在角落看书,脚边搁着一马克杯的咖啡,已经喝了一半,抬头望向他们。
他们抬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你们看上去像认识很久了。”她说。
“你说是就是。”他们中的一个回答。
她抬抬嘴角算是赞同,靠回抱枕继续看她的书。


Day28


一切的憎恨开始了。从花到沙砾,他们都将死去。墓园曾经是个秀丽的村庄,玻璃天鹅透明翅膀伸展的同时你在床上大嚎,把痛苦吼出来。杂乱。已经编织不成行的空荡。白色沙漠,太恐怖了所以不允许太阳。不被拯救的就死吧。和过去那些已死的人一样。荒芜。没有人知道。他们来的时候只看到尸体。猜想中你不再活着了,你哪里都不在了。
我发疯的时候他们让我一个人待着,任由我自己杀死自己。我不说救命,因为我已经丧失对人的信任。我只是活着,还必须活着,我就是一具生满寄生虫的肉体,为了活着我还得清醒,地球也是这样的吗?我散架了…这个房间是四方形的,从左到右走可以走十二步,从前到后也是十二步,我在地板上转了这么多个圈,走了这么久,它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一点都没有…他们把我关起来就是为了让我写这些。或者说让寄生虫写这些,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负责让眼球在屏幕上聚焦…只是负责手指舞动,让大脑能够运作…这一切快点结束吧。对于这样活下去我没有半点指望了。啊,水!杯中水,真美丽…就仅仅是水…如果我要花,他们就会给我花,可我不想要,什么都不想要。放风时间也渐渐失去了吸引力。我只是待在这儿。即使我可以操纵肉体在空间上有移动,我却只能被一直关在这儿。
甚至没有在等待了。让时间流逝吧。反正谁都是这样,那些以为自己做了点什么的人只是活在梦里!让我死去吧…我现在就闭上眼睛…让我永远睡过去吧……
……
秒针的响声…冷气流…一切都在运动着…好像活着一样,可是一切不过是运动…就仅仅是运动而已。我体内有只青蛙在叫。也可能是秃鹫。
他们说我要做个正常的人,然后就可以出去。我发现我不能。完全不能。不愿意不就是不能吗?你一定觉得我没有任何理解的价值吧…石头,草木,花…没有人去试图理解它们…我就只是这样活着罢了……不为虚构的意义而快乐,不为存在而快乐。
我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但那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我讨厌虚伪!因为大家都讨厌虚伪,大家说,我是虚伪的……我也觉得。
我还得在这待着,我也可以出去,可是出去之后发现和在这毫无区别,简直比得永远在这待着还痛苦!我的故乡是西班牙的小镇…面包房的香气在小路上飘荡…故乡的晚霞,从橘红到蓝…我随手就可以扔出一百个故乡。它们对我来说不意味着任何事情。可是说出来就显得有点可爱了,是吧?我还可以说,我的故乡是英国开满玫瑰的庄园,粉红色的玫瑰花长着尖刺,屹立在深绿的灌木丛间。玫瑰花,到古堡,到黑森林中的天鹅湖…透明的天鹅,塑料的天鹅,肥皂天鹅,白蜡天鹅…我又回到这个房间了。
即使世界上所有人都死光我也会以为自己是疯子的吗?


Day29


胖子这两天老兄弟家办红事回北京了,没了他的鼾声我反而失眠了。对门大儿子一早就来大骂变态,我听了半天才确认,闷油瓶拿走了人家按自己的尺寸给女友特别海淘定制的电动玩具,要万把块钱。我看闷油瓶,闷油瓶看着我,面无表情。如果他没拿,他会说没拿,这架势分明是他拿了,让我摆平。我就连道歉带威胁塞钱把人哄走了。对面院子铁栅栏门撞出刺耳的一声响。我问闷油瓶:“现在能说了吧,您老拿那东西做什么?”
闷油瓶摇头。我于是指使他帮忙搞大扫除。自己先给床单换个色调,对心境起积极作用,就见那玩意赫然躺在床下的储物箱里。闷油瓶私人物品极少,摆在一块儿也就格外惹眼,拿出来细看,东西是包橡胶的,做得很精致,遥控器也在,有快中慢三种振动模式,最快的震得我手发麻,开了半分钟还发起热来,总的来说,除了良好的质量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对于闷油瓶的种种行为,我自问已经学乖了,有些事情他不说我不问,但是什么事情非得偷对门大儿子同款家伙事来解决?
接下来一整天,闷油瓶倒挂对门大爷家房梁偷电动机把的画面都在脑内挥之不去。我其实有一个令大脑血脉贲张的答案,那就是它原本用来解决的事情。如果真是因为不好意思跟我们说,默默偷别人的用,闷油瓶未免太可怜了。晚上我躺在床上顺手淘宝了这类东西的价格,几位数的都有,便宜的闷油瓶下次斗能挣一车,想象一辆载满…的卡车开进雨村停在家门口,我笑出声,闷油瓶翻了个身。过会儿我关上屏幕道:“小哥,帮你开了个淘宝号,账号密码发你微信了,银行卡绑好了,你下个它的app,以后需要什么可以自己买,两三天快递上门,很方便的。”
他没说话。这事儿算了了,我静静听着永不停歇的瀑布声把静寂充盈,魇醒已是拂晓。外面暴雨滂沱,摸出烟点燃吸了两口,云雾缭绕间原本面冲墙壁的闷油瓶下床拖出他的箱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我好奇地看着他拿出那根电动玩具向我走过来,掐灭我手里的烟扔到地上,我说:“你要干吗?”
他迈上床把我按趴,按摩棒在他纹丝不动的手里兀自狂震:“除魇。”
“除魇?怎么除?”我说,“你还会除魇?”
他径直将那东西顶上来,也不知道顶的什么穴位,没几秒我就告饶了,那天晚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折腾着的,倒是一夜无梦,扎扎实实睡到晌午,醒来神清气爽,心说有这手艺张家还怕复兴不成?开院门扫着地,对门大爷的二儿子迎上来,手里拿了一沓厚度眼熟的现金,说是嫂子翻他哥购买记录误会了正电话里吵呢,快把东西还回来给她送去了事。
洗洗还能用吧。我跟二儿子一凑倒是终于搞明白了来龙去脉,其实就是快递站工作人员搞反我们两家的件,大儿子打开小花来的包裹眼睛都直了(也确实不能全怪他),动了私吞的念头,又不想松口定制花的万把块钱,确定我们不知道送错的快递就在他们家之后,上门闹了一场“怎么摊上你们这种变态邻居”的戏。
整件事情最匪夷所思的地方在于,闷油瓶这边被我随手塞了“小花的包裹”去拆,开出那么一言难尽的玩意儿居然就顺理成章收下,大概这东西在他眼里真就是个功能性的装备而已。经他那天作法我确实很少被魇醒了。
胖子回来之后我没跟他提这事,因为从头到尾都太有槽点了,他得嘲笑我和闷油瓶两周才算完。直到很久以后我们除了翻闷油瓶手机似乎也没什么辙了,胖子随口问我:“你当初怎么想到给小哥开淘宝号的?”
我没说话,目光凝固在屏幕上久久动不了一下手指。闷油瓶的账号订单寥寥,除了下斗用的装备,就是我们偶尔撺掇他帮忙抢拍的生活杂货。账号里的地址只有两个,雨村和吴山居,收件人写的都是吴邪。



写在最后:


我渐渐发现自己并负担不了太多的东西,亦有能力去挑整自己,慢慢去握住渴望的东西,或将渴望的虚妄化解。但是现在,我还是会嫉妒别人拥有的。写作时我可以从虚荣中,获得自由。从师说,虚荣与生命是不相容的。

亦如石田衣良老师笔下的女人所知,什么都会离开我,只有这些文字和我的能力不会离开我。

我经常感到非常寂寞,感到自己非常笨,感到自己精神不正常。创作似乎可以包容这一切。所以我还会继续。我不需要很多的人看,哪怕只有几个人看,或者没有人看,我都可以写作,如果有人看,我会很感激。戏剧要有观众才能成立,谢谢你看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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